骥不称力,马以龙名。岂以国尚威容,军驸趫迅而已?实有腾光吐图,畴德瑞圣之符焉。是以语崇其灵,世荣其至。我高祖之造宋也,五方率职,四隩入贡。秘宝盈于玉府,文驷列乎华厩。乃有乘舆赭白,特禀逸异之姿。妙简帝心,用锡圣皁。服御顺志,驰骤合度。齿历虽衰,而艺美不忒。袭养兼年,恩隐周渥。岁老气殚,毙于内栈。少尽其力,有恻上仁。乃诏陪侍,奉述中旨。末臣庸蔽,敢同献赋。其辞曰:
惟宋二十有二载,盛烈光乎重叶。武义粤其肃陈,文教迄已优洽。泰阶之平可升,兴王之轨可接。访国美于旧史,考方载于往牒。昔帝轩陟位,飞黄服皁。后唐膺箓,赤文候日。汉道亨而天骥呈才,魏德楙而泽马效质。伊逸伦之妙足,自前代而间出。并荣光于瑞典,登郊歌乎司律。所以崇卫威神,扶护警跸。精曜协从,灵物咸秩。暨明命之初基,罄九区而率顺。有肆险以禀朔,或逾远而纳赆。闻王会之阜昌,知函夏之充牣。总六服以收贤,掩七戎而得骏。盖乘风之淑类,实先景之洪胤。故能代骖象舆,历配钩陈。齿筭延长,声价隆振。信圣祖之蕃锡,留皇情而骤进。
徒观其附筋树骨,垂梢植发。双瞳夹镜,两权协月;异体峰生,殊相逸发。超摅绝夫尘辙,驱骛迅于灭没。简伟塞门,献状绛阙。旦刷幽燕,昼秣荆越。教敬不易之典,训人必书之举。惟帝惟祖,爰游爰豫。飞輶轩以戒道,环彀骑而清路。勒五营使按部,声八鸾以节步。具服金组,兼饰丹雘。宝铰星缠,镂章霞布。进迫遮迾,却属辇辂。欻耸擢以鸿惊,时濩略而龙翥。弭雄姿以奉引,婉柔心而待御。
至于露滋月肃,霜戾秋登,王于兴言,阐肄威棱。临广望,坐百层,料武艺,品骁腾。流藻周施,和铃重设。睨影高鸣,将超中折。分驰回场,角壮永埒。别辈越群,绚练夐绝。捷趫夫之敏手,促华鼓之繁节。经玄蹄而雹散,历素支而冰裂。膺门沫赭,汗沟走血。踠迹回唐,畜怒未泄。乾心降而微怡,都人仰而朋悦。妍变之态既毕,凌遽之气方属。跼镳辔之牵制,隘通都之圈束。眷西极而骧首,望朔云而蹀足。将使紫燕骈衡,绿蛇卫毂,纤骊接趾,秀骐齐亍。觐王母于昆墟,要帝台于宣岳。跨中州之辙迹,穷神行之轨躅。
然而般于游畋,作镜前王。肆于人上,取悔义方。天子乃辍驾回虑,息徒解装。鉴武穆,宪文光。振民隐,修国章。戒出豕之败御,惕飞鸟之跱衡。故祗慎乎所常忽,敬备乎所未防。舆有重轮之安,马无泛驾之佚。处以濯龙之奥,委以红粟之秩。服养知仁,从老得卒。加弊帷,收仆质。天情周,皇恩毕。
乱曰:惟德动天,神物仪兮。于时驵骏,充阶街兮。禀灵月驷,祖云螭兮。雄志倜傥,精权奇兮。既刚且淑,服鞿羁兮。效足中黄,殉驱驰兮。愿终惠养,荫本枝兮。竟先朝露,长委离兮。
千里马不以气力被赞美,马以龙马而著名。国家怎么以骏马显示威容,夸耀军事武力呢?其实古代帝尧筑坛河洛之上,河中闪射出光彩,就有龙马衔图出河的传说,这是上天给予往昔有德之人(帝尧)的祥瑞符契。因此人人崇敬尧的圣灵,代代颂扬尧的大德。我朝高祖刘裕缔造大宋,五方之族朝贡,四方边远之人皆来入朝进献贡品。珍宝充满府库,骏马排列于华厩。于是就有为天子驾车的赭白马,它具有天生的超群卓异的身姿。精选的恰合帝王心意,因而皇帝亲赐食槽。骑乘驾车顺遂人意,纵横驰骋暗合节度。年齿虽衰,但才能与善美不变。文帝蒙受武帝的赐与多年饲养赭白马,其内心对马怀有丰厚的感情。年老气尽,死于马棚。马于少壮时为皇帝效力,想到马死,皇帝感到悲伤。就令陪侍之臣,传达圣旨。小臣平庸愚笨,冒昧地与群臣一起献上此赋。这篇赋是:
大宋建二十二年,伟大事业辉煌两代。武事威震于外邦,文教业已普及民众。太平盛世可以达到,圣王治国的传统可以继承。探求治国之美政于旧史,考察四方之事于往昔的典籍。往昔,黄帝轩辕氏即位时,飞黄神马伏于槽下。帝尧接受天赐符命时,则有赤文绿色,龙图出河的祥兆。汉代道统达于西域,则天马呈献其才。那些超过同类的骏马,自前代就不断的出现。并以荣光瑞应龙马吐图,天马之歌被掌管音乐之官选入于乐府的天子郊祀之乐。所以神马以尊崇的威严,护卫警戒帝王出入。上有光辉与之协合,下则有神马依次出现而显祥瑞。等到高祖刘裕刚刚即帝位,天下九州全部归顺于宋。有的不顾危险而臣服,有的越过遥远之路而进贡财物。听说高祖会见各民族朝贡的聚会盛大隆重,目睹全国之内来朝会者之众多。统领王畿以外的诸侯各国而收取良马,囊括西部少数民族而获得其进贡的骏马。其马大概为奔如乘风的良种,实在是快得先于日影的优秀后代。赭白马能为天子驾车,并与天子护卫相匹配。其年岁增长,而名誉身价大振。圣皇高祖、文帝的恩赐实在太多,其不忘皇帝的恩情而疾速前进。
只观看其骨骼隆起,筋络附着,长尾下垂,鬃毛直竖。双目似明镜,两额圆如月,奇异体形像山峰,形象不凡。赭白马腾跃而超出尘轨,奔驰之速若灭若没,难辨其形彩。挑选壮健之马于边关,呈献异相于朝廷。早晨刷毛去垢于北之幽燕,中午饲以粮草于南之荆越。教习赭白马遵循永恒的法典,训诲它使之顺从国君的举动。宋文帝刘义隆、宋高祖武帝刘裕皆骑乘赭白马,出游巡查。驾轻车驰骋而警戒道路,使持弓箭的骑兵环绕其周围以护卫。统领天子五营仪仗队而循序渐进,摇动八铃鸣响而调整其步行。马身披挂金甲组甲,并涂饰红色。马具上面精美的装饰,好比星辰闪烁环绕着,其镂刻的花纹如彩霞散布。向前迫进列队遮拦,向后退跟随皇帝的车舆。时而耸起,如鸿鹄惊飞;时而驰驱,似神龙疾飞。停止雄姿顺从地为皇帝前导引车,柔顺温和而等待皇帝的驾御。
等到露水增多,秋气肃杀,到了霜降季气,秋天谷物成熟了。君王发布宣言,显示威力。登临广望之台,安坐百层之高,测验士兵的骑射等技艺,品评骏马的奔腾。周流藻饰,普遍安设,再增和鸣的鸾铃。视影而高声嘶鸣,将要超越却又中途停止。踏入辽远的赛场便与群马分道扬镳,沿着漫长的道路与群马竞比雄壮。远超同类胜过群马,迅疾而绝高。因赭白马奔驰疾速,故使矫健敏捷的射手与鼓手加速射箭与击鼓的节奏。穿过马蹄的响声如冰雹散落,击中箭靶子的响声如冰层爆裂。马的胸膛流出赭红色的汗沫,马的前腋淌汗血。马屈其足还意欲奔驰却返回道上,蓄积的壮盛气势还没用完。君王之心降爱于赭白马而微微现出和悦的样子,都城的人们都抬头而望,聚众而称悦。其美好多变的姿态,疾速驰骋的气力,仍在连属不绝。被马嚼子马缰绳所牵制,认为通都大邑也狭窄,豢养于棚栏受拘束。眷念其产地西极而抬头,眺望北方而踏足。将使赭白马与紫燕共同驾辕,骏马绿蛇在一侧拉套,纤骊及秀骐跟随而行。拜见西王母于昆仑,邀请仙人帝台于宣山之巅。车子行驶的痕迹,跨遍中原地区,奔驰如飞的车迹于终极。
然而皇帝大肆游观打猎逸乐而无节制,想到夏王太康亡国的教训应以为戒。在众人之上恣意妄为,想到为人遵守的标准和道理而感到悔恨。天子乃停车而改变想法,休整步卒解除游猎的装束。汉武帝周穆王爱天马纵游猎,以为自己的借鉴。汉文光武得骏马而不娇宠,朴素修德,可为自己效法的榜样。救济百姓的痛苦,修改国家的法度。经常鉴戒赵筒子猪奔马惊车翻的祸患,时时警惕于周穆王鸟毙马佚股伤的灾难。因此对经常所忽之事要严肃谨慎,对于未加预防之事要认真戒备。车有重毂才安稳,翻车的马必有伤害。把马置放于濯龙之厩的深处,饲以太仓红粟(陈米)的待遇。对马驾驭饲养就是知遇与仁爱,髓之衰老而至殛亡。用破旧的帷帐,包裹马的尸体掩埋完事。皇帝的恩情就周到了,君王的恩德也就用尽了。
总而言之:唯有圣德才能感动上天,神马才降临而呈现仪容,此谓人有圣德则神马至。有德之君在位时,神马充满大道啊。骏马承受月亮和天驷星的精气,祖先来源于龙。神马的志气,卓异不凡,其善行奇谲非常。既刚健又美善,却被驯服于马缰绳与络头。为天子的中营效力,以从驱驰。天子愿意惠养赭白马到最终,并使后代子孙得以庇荫。竟然比朝露生命还短促,与人永别而死亡。
作为封建时代的“遵命文学”,本该极尽歌功颂德之能事,以迎合帝王心理为创作旨趣。然而,此赋却并非是一味歌功颂德的马屁文字,主旨在于讽谏规戒。全赋以写骏马为线索,将讽谏规戒的宗旨贯穿于赋的首尾,体现了作者的良苦用心。
此赋的开篇别开生面,看似颂赞骏马良驹,实则追慕古圣先贤。强调历代明君修行仁德是神马出现的必要前提,列举“帝轩陟位”、“后唐膺镣”、“汉道享”、“魏德棘”而得宝马的传说阐明作者的君王以修德为本的主张。接着,在正面描述骏马形貌神采,雄姿伟态的文字中着意突出对马要施以教习,以使其“教敬不易之典,训人必书之举”这样一层颇耐人寻味的意思。这无异于是委婉告戒君王不可宠马轻人,玩物丧志。最后,夹叙夹议中正面告诫宋文帝应以“鉴武穆,宪文光,振民隐,修国章”为务;对于骏马,则无需过分娇宠,同时要吸取历史上一些游乐无度而发生意外的君主的教训,“戒出豕之败御,惕飞鸟之踌衡”,且于寻常容易忽略的事情方面要倍加谨慎,于未及防范之事要认真戒备,对马的驾驭饲养就是知遇与仁爱。随着它衰老而至死亡,也是自然之理。用破旧的帷帐包裹马尸掩埋,那便是天情周至,皇恩有加。语意殷切,不失辛辣与尖锐。至此,此赋“爱马不如爱人,宠马不如修德,游猎足以堕志”的主题得到了完整的体现。
全赋章法谨严,文笔流动奔放,语言简古而不晦涩,且中多警策之语,可谓“诗人之赋丽以则”的典型。此外,此赋语言的色彩较为突出,如铺写赭白超逸群伦的形体、骨相、神态、速度,有云:“徒观其附筋树骨,垂梢植发。双瞳夹镜,两权协月,异体峰生,殊相逸发。超摅绝夫尘辙,驱骛迅于灭没。简伟塞门,献状绛阙。旦刷幽燕,昼秣荆越。”其飒爽英姿,呼之欲出,栩栩如生,使人如睹一幅气势淋漓的骏马图卷。
此赋写于南朝宋文帝刘义隆时代,具体时间不详。刘义隆即位前为中郎将时,其父刘裕赐与骏马名“赭白”,等到刘义隆即位为帝,赭白马死去。于是,宋文帝命陪侍诸臣“奉述中旨”,为赭白马作赋,作者于是创作此赋献上。
临川之城东,有地隐然而高,以临于溪,曰新城。新城之上,有池洼然而方以长,曰王羲之之墨池者。荀伯子《临川记》云也。羲之尝慕张芝,临池学书,池水尽黑,此为其故迹,岂信然邪?
方羲之之不可强以仕,而尝极东方,出沧海,以娱其意于山水之间。岂有徜徉肆恣,而又尝自休于此邪?羲之之书晚乃善,则其所能,盖亦以精力自致者,非天成也。然后世未有能及者,岂其学不如彼邪?则学固岂可以少哉!况欲深造道德者邪?
墨池之上,今为州学舍。教授王君盛恐其不章也,书“晋王右军墨池”之六字于楹间以揭之,又告于巩曰:“愿有记。”推王君之心,岂爱人之善,虽一能不以废,而因以及乎其迹邪?其亦欲推其事,以勉其学者邪?夫人之有一能,而使后人尚之如此,况仁人庄士之遗风余思,被于来世者何如哉!
庆历八年九月十二日,曾巩记。
大名有男女以私情不遂赴水者。后三日,二尸相携出水滨。是岁陂荷俱并蒂。
为多情和天也老,不应情遽如许。请君试听双蕖怨,方见此情真处。谁点注,香潋滟,银塘对抹胭脂露。藕丝几缕。绊玉骨春心,金沙晓泪,漠漠瑞红吐。
连理树,一样骊山怀古。古今朝暮云雨。六郎夫妇三生梦,幽恨从来艰阻。须念取,共鸳鸯翡翠,照影长相聚。秋风不住。怅寂寞芳魂,轻烟北渚,凉月又南浦。
晴髻离离,太行山势如蝌蚪。稗花盈亩,一寸霜皮厚。
赵魏燕韩,历历堪回首。悲风吼,临洺驿口,黄叶中原走。
苏,固始人,南曲为当今第一。曾与说书叟柳敬亭同客左宁南幕下,梅村先生为赋《楚两生行》
吴苑春如绣。笑野老、花颠酒恼,百无不有。沦落半生知己少,除却吹箫屠狗。算此外、谁欤吾友。忽听一声《河满子》,也非关、泪湿青衫透。是鹃血,凝罗袖。
武昌万叠戈船吼。记当日、征帆一片,乱遮樊口。隐隐柁楼歌吹响,月下六军搔首。正乌鹊、南飞时候。今日华清风景换,剩凄凉、鹤发开元叟。我亦是,中年后。
上帝深宫闭九阍,巫咸不下问衔冤。
黄陵别后春涛隔,湓浦书来秋雨翻。
只有安仁能作诔,何曾宋玉解招魂?
平生风义兼师友,不敢同君哭寝门。